收录于之前发售过的鹤山本《我与你》

设定与《我的姥姥姥爷》《情淡情浓》《缘深缘浅》相同，

《人间情话》时间线是这两个人大学时代的故事。

《我们俩》的时间线是手术之后，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期。

现在公开。

-人间情话-

“鹤丸。”

　　一个声音。

　　“鹤丸国永。”

　　又叫了他一次。

　　讲台上的老师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在彻底爆发之前，山姥切国広赶紧给了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的某个人一记肘击。

　　“啊？？“

　　还迷瞪瞪的鹤丸被撞得一个激灵，立刻惊醒了过来，抬头看到老师对他怒目圆睁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把你的口水擦擦。”教课的老师很是“冷静”地说，“我们现在已经讲到第七小节了。”

　　鹤丸又赶紧把书往后猛翻，哗啦啦的书页声听着都像是在撕烂了。山姥切国広一看老师皱了眉头，小声地说“179页。”

　　哗啦啦的翻书声。还有教室后排的小声窃笑声。

　　山姥切国広很是小心地提高了一点点音量：“179页！”

　　哗啦啦的翻书……

　　书都要被翻完了！

　　山姥切国広一下子伸过手去，找到179页，翻好摊开，又偷偷地瞄讲台上老师的神情。老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目光又往教室后排看过去：“好笑吗？笑大点儿声？”

　　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就安静了很多，只听到些许粗重的呼吸声。

　　鹤丸刚才被急得出了一脑袋汗，脸都焐热了，听到老师训别人，莫名有点儿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只能低头憋着气呼哧，山姥切国広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直接在课桌底下悄悄盖好钢笔捅过去。冷不丁被这样“善意提醒”的鹤丸更加憋不住了，直接把脑袋贴在课桌上，整个人都憋笑得发抖。

　　这个笨蛋！！！

　　山姥切国広惊慌地看向老师，生怕老师直接生气了让鹤丸国永出去罚站。

　　哪知道一贯严厉的老师却只是皱紧了眉头，看了看伏在桌子上发抖的鹤丸国永。“知道自己错了就行，心里有羞耻感就好，哭就不必了，这么大人了，又是男孩子，心里承受能力还是要有的。”

　　鹤丸国永一下子颤抖得更厉害，又很快地平息了下来。他从课桌上抬起头，通红的脸上还残留有水迹，细长的手指擦了擦，“我知道了，老师，请您继续上课吧，不要再为我耽误大家学习的时间了。”

　　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

　　

　　“你那是笑出来的眼泪吧。”

　　山姥切国広和鹤丸国永一起走出教学楼，正是饭点儿，其他人都飞奔去食堂了，就山姥切国広和鹤丸国永两个走在大部队后面，磨磨蹭蹭的。

　　“嗯？啊，你看出来啦？”鹤丸单手搂着书，又做了一次那个擦眼泪的动作，“有那么明显吗？”

　　“我还不知道你……”山姥切国広的嫌弃之情可谓是溢于言表，“你不去考影视学院真是可惜了。”

　　“我也觉得，我真是被医疗事业给耽误了！”鹤丸一步一蹦跶地走下楼梯，还完全转过身，倒着走，“哎，我要不然真的去考吧？”

　　“嗯，可以。”山姥切国広点点头，走在林荫道上，初秋的阳光还很鲜艳，从树叶的间隙里洒下来，还是让人能感觉到温暖。金发的少年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心，表情很平静地说，“真的可以。”

　　“真的了啊？”鹤丸眨了眨眼，又往跟前凑几步，盯着山姥切国広的眼睛，“我真退学去考影视学院了？”他盯着对方碧绿的眼睛，没有一点儿的波纹，“你不会想我吗？”

　　比纯炼的黄金更加清澈的金色眼睛一下子靠近过来，山姥切国広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不会。”

　　“真不会啊？”鹤丸有些失落地看着对方，眼神里还有些委屈，“我可是会很想你的。”

　　澄澈无波的碧色湖泊微微一动。

　　鹤丸国永瞬间就笑了起来。

　　“我会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

　　山姥切国広反应过来的时候，鹤丸国永已经一边唱一边笑着跑远了。

　　

　　再后来，鹤丸真的退学了。就是突然有一天，鹤丸不来上课了，老师却不是很奇怪，只说了退学，但不提原因，同学们都很好奇，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山姥切国広也不知道，他虽然偷偷跑去问老师，老师也只是叹气，让他不要担心，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发短信完全没有回复，电话也打不通，一开始只是无人接听，后来就直接关机了。

　　起先还以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是看老师们的反应，应该是没事的。

　　也许真的是考影视学院去了。

　　山姥切国広心想，那也挺好的。毕竟鹤丸长得很好看，性格也很好，女生们都喜欢他，还起了一个“雪白王子”的称号，这种人就算成为大明星，也不会很奇怪。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上次鹤丸借走的书没有还。就是那天睡着的那节课，对方说着要补笔记，就把山姥切国広的书借走了，现在山姥切国広用的是鹤丸的那本。

　　倒是也没有什么差别，反正教材都是统一的，鹤丸平时上课也很认真，偶尔有点开小差，但是也都会把笔记补上去。只是记录重点不同，而且鹤丸还喜欢随手画一些小涂鸦，一本书翻下来，好多奇怪表情的小人，又或者是小怪兽，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藏在教材的边边角角，只是翻过第221页，这样杂乱的风格就戛然而止，全部都是整齐又认真的字迹。

　　书的扉页上落款的四个大字“鹤丸国永”，潇洒又不羁，山姥切国広起初看到总是有些愣怔，渐渐习惯了，却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就像山姥切国広总是习惯和其他同学隔着一个位子坐，鹤丸国永却总是喜欢贴在他的旁边坐，而现在左右两边的位置都是空的了。

　　他之后就一直一个人单独走过那条林荫道，初秋的阳光还是那样，静静地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来，落在镶嵌着黑色石子的地面上，星星点点的全都是金色的斑块。

　　

　　联欢晚会的时候，参加的班级都要出节目，山姥切国広自然是站在广大群众那一边，选择当一个老实的观众，如果他没有那么“好运”地抽中那根签的话。

　　“呃，是其他学院的妹子点名要看的啦~~~你也知道现在鹤丸走了，你总不会置其他的兄弟们于水火之中吧！！”

　　因为“雪白的阳光王子”的遗憾退学，导致“医学院双雄”从此凋落一支，只剩下“金色的沉默王子”一枝独秀。

　　——这种只在迷妹中流传的消息，山姥切国広大概是不知道的。

　　所以面对班长的委托，他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鹤丸走了就要找上我……？”

　　“而且我也不会表演节目啊。”山姥切国広很老实地说。这种时候，一般都是鹤丸在的。

　　这种时候，一般都是有鹤丸在的。山姥切国広想，鹤丸很活泼，又很开朗，总是想到一些很有趣的点子，哪怕只是在旁边看着，都会让人觉得很开心。

　　班长一时语塞，“哎，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鹤丸排练的时候你不总是跟着来的么！他那个……跳舞，呃不对……说相声、呃不行……唱歌！唱歌你总会的吧！”要从鹤丸的“多才多艺”里找几个一般人就能接下来的活儿还真不容易，“就唱歌了！”班长一拍板，这件事就算是硬塞给山姥切国広了。

　　“……我也没唱过歌啊。”山姥切国広看着班长的背影说，可是教室里的其他人也都跑完了。

　　鹤丸退学得太突然，东西都没带走。之前挎着上台表演的吉他也都留在了宿舍，倒是不愁乐器的事情了。山姥切国広从对方宿舍借了过来，拨弄了几下，没什么手法，刺耳得很。

　　“没事！没问题！实在不行你就清唱，我找人给你伴奏！”班长为了节目的成功也是豁了出去，“你记得排练就行，到时候上台，几分钟就完事！”

　　可是唱什么呢？山姥切国広想，那么多歌，要是但从“短”来说，很多，从“好唱”来说，也很多。他倒是不怕上台丢人，反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要上台嚎几分钟，那唱什么不是唱嘛。

　　“要不然唱《一无所有》吧？”他和伴奏的同学商量，“这个好来吗？”

　　嚯，居然还点了摇滚。伴奏的同学看着山姥切国広，瞪大了眼睛，还真没看出来这位平时藏着一颗这么火热的心。“我没问题，但是你行不行？你那流行的嗓子能嚎摇滚吗？而且，”同学把手比在嘴巴前做了个吹奏的动作，“这首歌还得找个吹唢呐的，你认识会吹唢呐的吗？”

　　“不认识。”山姥切国広摇摇头，鹤丸都不会吹唢呐。

　　“那就不行。”

　　那到底唱什么好？

　　山姥切国広发愁了，他从练习室外面看到学校的步道，已经入冬的季节，路面上覆盖了落叶和泥土，还有被湿冷的雨打落的野果。

　　“就那个……”山姥切国広很小声地哼哼了一段，“那个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白色袜子，和手指淡淡烟草的歌儿……这首叫什么？”

　　

　　联欢晚会的时候天气很冷，快圣诞了，气氛倒很合适的飘起了朵朵雪花。因为“金色的沉默王子”要上台表演，所以来了很多（女性）观众，从台上看过去，乌压压的一片，山姥切国広心里有些发虚，好在舞台两侧都有灯光，一开起来照得人眼花，什么都看不见，也就无所谓紧张不紧张了。

　　反正瞎嚎呗。

　　上台的时候班长还一脸兴奋，问山姥切国広状态怎么样，山姥切回答说还行。班长又兴奋地问伴奏同学状态怎么样，伴奏同学倒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行。”

　　“怎么了啊，今天气氛这么好，这么多人来看咱们的节目呢！”班长兴奋地直搓手，“马上就到你们了，别紧张，直接上！”

　　伴奏同学还是没说话，班长一开始还不理解，想着人家山姥切同学都不怯场，你咋还这么不懂事呢。

　　可是等到俩人真正上台开始表演，一开始还鼓掌欢呼的班长听到那个声音，叫好声一下子就顿住了。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少 不知道它们跑哪去了 赤裸裸的天空  星星多寂寥

　　山姥切同学唱得很投入，伴奏同学也很用心（虽然表情痛苦）但是怎么……听到的声儿不对呢。是不是音响有问题？

　　班长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怎么吉他和歌不是一个调啊？这是同一首歌吗？

　　再看着伴奏同学努力坚持拨弦的样子，班长算是明白了，这山姥切同学恐怕是个音痴啊！！！还是自己不觉得的那种！！！

　　台下的观众都愣了，大概也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小声悉悉索索地交谈着。

　　山姥切国広就在台上用一无所有的气势唱着那首《味道》。

　　——今天晚上的心事很少 不知道这样算好不好 赤裸裸的寂寞 朝着心头绕

　　舞台两侧的灯光亮得刺眼，山姥切国広索性就是闭着眼在唱，反正也就是几分钟，唱完拉倒，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这个莫名其妙的歌。

　　也许是因为没人吹唢呐所以唱不了《一无所有》吧。

　　——我想念你的吻 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 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

　　即使是默记过的歌词，唱出来的时候却也总是觉得一片茫然。只是觉得“啊，唱完了。”山姥切国広放开话筒。光芒还是那么刺眼，满眼都是过亮的白色，照耀得台下一片漆黑，让他产生了一种无人的错觉。

　　“好！！”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叫好声，太空旷的场地分不清方向，还有很用力的鼓掌声，但是很孤单。

　　山姥切国広想对这位捧场的同学表示感谢，正眯着眼努力从台下的一片漆黑之中寻找，突然就有一个人直接翻身上台，一个热烈的拥抱捂得他措不及防，雪白的头发铺满了他整个视线，在炫目的光芒之中，比漫天的雪花还要透明。

　　台下瞬间爆发了一致的惊讶声响，形成了一种浪潮，挟裹着稀碎的谈论声扑面而来，山姥切国広却是已经是完全都注意不到了。

　　那天的联欢晚会转眼就成为了大新闻，山姥切国広最后还是从校内八卦版上看清了当时的状况。

　　鹤丸国永穿着雪白的羽绒服，裹得像个大粽子，紧紧地搂着他，照片上的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智障晚期，一只手还耷拉着吉他的弦子，另一只手就那样摊着，愣愣地站在原地，旁边是被撞歪的麦克风。

　　这张照片的标题是《令人感动的重逢！！联欢晚会双雄再会！！》

　　“怎么样？感不感动？”

　　照片的另一位主人公笑得眯起了眼睛，很是期待地等着他的“读后感”。

　　山姥切国広默默地把手机递还给对方，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会吹唢呐吗？”

-我们俩-

　　“那个时候我被我爸关在家里，那个严刑拷打，哎呀，把我打得都不成样子了。”病房里的鹤丸搂着山姥切国広，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山姥切国広的手因为刚输完液，还有点麻木，就那么直摊在外面。鹤丸也不敢把所有的体积都压在病床上，就只能伸腿撑着地面，他小声地说，“你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爸肯定不舍得打你。”山姥切国広也保持着那么个僵硬的姿势，靠在鹤丸怀里，看着房间外面投射进来的灯光。“你那个时候身上可是一点儿伤都没有的啊。”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没伤，难道你还记得啊。”鹤丸有些不服气似的，在山姥切国広耳边嘀咕，“我爸可阴险了，打的身上，穿衣服看不出来，都是内伤。”

　　“你那次害我被人追问了整整一个星期，差点儿连课都不敢去上，那我难道能忘记吗。”山姥切国広也很不服输地顶嘴，只是毕竟大病初愈，身体还是很虚弱，所以讲话的气音都是飘的。“就算我忘了，当时也还有照片呢。”

　　那张“历史性的重逢”的照片，还收藏在山姥切国広的大学纪念相册里。本来只是校内八卦版上的图片，毕业的时候，山姥切国広以为从此就要分道扬镳，再也见不到了，想着留个念想，就偷偷地洗了相片，还覆了膜，放在了相册最底下。

　　“你还有照片？”鹤丸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笑意，“我还以为我的照片是独家呢。”

　　山姥切国広有些不明所以。

　　“我放在相册里了，等回去拿给你看。”鹤丸握着山姥切的手，有些得意，“当时咱们不是成了八卦版的大新闻吗，光看那个照片儿，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照的，那个抓拍技术，绝对是专业人才。所以我马上就去找了摄影社的人去问，他们手里有原片，洗几张给我那都是小意思。”

　　山姥切国広一时间没说话，他不知道是该先指责鹤丸偷偷保存了自己出糗的照片，还是应该说原来他们都做过一样的傻事。

　　“……难怪那个帖子后来沉了。”山姥切国広看了鹤丸国永一会儿，又慢慢地移开了视线，只是握着对方手掌的手有些发热。“是你去找过他们了。”

　　“那当然了，不然你还得被骚扰一个月呢。”想起当时混乱的场景，鹤丸也有些头疼，让摄影社的人交出底片并且沉帖实在是一个艰苦卓绝的过程，尤其是他其实有那么一点私心是很想把这样一个“令人感动的场景”向大家分享的。不过看到山姥切国広被满抽屉的情书震惊，打开其中的一封发现署名还是“一个爱你的男孩子”的时候脸色铁青的表情，鹤丸到现在都觉得很好笑。

　　大概是因为待在这个人的身边，所以很自然地就放松了下来，也就很自然地，回忆起了这段“有趣”的往事，自然也就抑制不住笑意。

　　“你笑什么。”

　　察觉到鹤丸噗嗤噗嗤的笑声，山姥切国広大概也能猜得到对方想到的事情，他很是不满地拍了拍鹤丸的手，“回忆别人被校园霸凌就那么愉快吗！”

　　“这哪里算校园霸凌了！”鹤丸简直要大呼冤枉，“明明是同学们对你火热的爱意，你要积极一点来看待这个问题呀，山姥切国広同学。”他故意用一种类似大学刚入学的时候，明显带着上扬声调的久远的称呼。

　　“哪里不是了，这种假装告白的方法……根本就是捉弄我。”山姥切国広还是有些别扭地说，“不然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都喜欢男的……”

　　鹤丸国永看着对方又开始了这种妄自菲薄的老毛病。

　　“你是记忆恢复，又不是记忆倒退，怎么人也跟着回去了。”鹤丸用力地把山姥切国広一搂，很小心地避开了对方手上的输液口。“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咱们不就正好也是吗？”

　　“那咱们又不一样。”山姥切国広皱起了眉头，“那我也不是……”

　　“我知道，我也不是。”鹤丸很轻巧地打断了山姥切国広的话，就像是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似的，还给出了一个同样的回答。“只不过的确一直都有其他人喜欢你，你应该知道这些，你也的确值得被人喜欢。”他想说什么，却又莫名地中止了。

　　山姥切国広等了一会儿，房间里有点安静，就像是害怕这一阵沉默似的，山姥切国広才不情愿地开口说道。

　　“我都不知道我哪儿值得人喜欢了。”他靠着鹤丸，慢慢地说，“会喜欢我的人眼光一定有问题。”

　　被他靠着的人发出了一声无奈地笑，“你这是说我眼光有问题？”

　　“你什么都好，就是谈恋爱的眼光太差了。”明明是抱怨，但是语气里却完全没有一丁点埋怨的意思，鹤丸国永听了只想微笑，但是那笑意都没爬上嘴角呢，怀里的人又跟着说了。

　　“不对，你也不是什么都好。”

　　呃……？

　　察觉到苗头有点不对，也已经晚了，山姥切国広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起鹤丸国永的坏毛病，小到起床不叠被子大到蓄意迟到早退装病欺骗老师，让鹤丸国永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大学生活是否真的有这么丰富多彩。

　　“换句话说，山姥切国広同学，难道你大学就一直在偷窥我吗？”然而鹤丸国永深谙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道理，直接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不然你怎么会注意到这么多琐碎的事？”

　　正在天马行空碎碎念的山姥切国広一下子就顿住了，他呆了呆，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听到他用非常不甘心的声音说。

　　“……我谈恋爱的眼光也很差。”

　　鹤丸国永一下子就笑起来了。

　　他很是亲昵地搂着对方，感受到那些因为手术而剃光的头发又重新长出的发茬，用很是怜爱的力道轻轻摸了摸，嘴巴里却一点儿也不见温柔，“哎呀，要不是看你刚做完手术，我可真想弹你脑门儿。”

　　还像是威胁似的，手指头在对方的脑袋上拿捏着力道划来划去。“你现在可是个秃瓢，我随便一弹你都得疼得蹦起来。”

　　“你弹吧。”面对这样“可怕”的威胁，山姥切国広完全不为所动，并且还展现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英勇精神，他直接完全靠在对方的胸膛上，剃掉头发之后的头皮有点凉飕飕的，还很敏感，他都能感觉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心跳。

　　噗通噗通的。

　　这是多么悦耳的，生命的鼓动啊。

　　“我反正是连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这点儿疼吗。”他不知不觉就恍惚中说出了这句话，也许只是一时的撒娇，也许是潜意识的真心，只是真切地感受到对方还活着，如此鲜活的生命，而自己也存在于同样的地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在这样寂静的病房中，互相依偎，就再也没有什么觉得遗憾的事情了。

　　病房之中一时又有些沉默，直至鹤丸国永轻轻帮他把滑下去的棉被又拉上来盖好，布料磨蹭出柔软的沙沙声。

　　力道拿捏得当的，温柔的手指又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和刚才那种带着嬉戏一样的态度不同，慎重得让他也不禁有些紧张。

　　“好长的一道疤。”鹤丸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缝合处，甚至是远远地划了一个范围，只是留下的伤疤实在太长，裸露在光秃秃的脑袋上，直接而狰狞。“他们的技术也太差了。”

　　

　　这还是鹤丸第一次仔细看这道伤疤，它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怪物，在眼前这个青年的脑袋上留下了啃噬生命的记号。旁边的头皮还是青白的，浅浅色的金色发茬过些时间就会长长，然后盖住这样一个丑陋的疤痕，而被封装的伤口却永远带着不确定的危险性蠢蠢欲动。

　　“你哪儿那么挑啊，人家技术都算是顶尖的了……”山姥切国広本来想说鹤丸不要无理取闹，开颅手术重要的是里面又不是外面，怎么还挑剔起针口了……话都没说完，他就感觉脑袋上有水滴，落在头上，带着温度，又很快地消散了。

　　山姥切国広一愣，脑袋上方又掉了好几滴，啪嗒啪嗒的，落在光秃秃的脑袋上，又变成了冰凉的小水滴，滑走了。

　　没有再听到鹤丸说话，病房里只听得到极力压抑的呼吸声。

　　“……是技术太差了。”山姥切国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有什么异常，他回抱住对方，却并不抬头，目光落在走廊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落在瓷砖上的斑驳的图案，“下次你给我做手术。”

　　头顶上瞬间传来一个带着气泡的喷笑，只是听着像哭似的，同时落下了更多的小雨点。

　　“没有下次，不要再有下次了。”

　　鹤丸亲了一口山姥切国広光秃秃的脑袋，小声地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