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是很平静的……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这两个人在一起……

-正文-

07

 

  平和的日子总过得如风一般轻盈，又如风一样来去无踪。一转眼，夜莺来到别馆已经半月有余，期间请了医生再度过来诊断夜莺的伤势，虽然恢复得迟缓，不过也是在朝着好转的方向进行，只消再过一周，便可彻底痊愈了。

 

  三日月现在伏在书桌上一条条地清理着书目，夜莺就站在笔架上。他那么小一点儿，笔架完全托得住，反而还刚刚合适，小小的爪子抓着笔架，站得很稳。

 

  现在三条先生正在会客，少有的没有让他陪同，而是吩咐他到书房来整理书籍。夜莺也蹲在三日月的头顶上随他一同过来了。三日月一开始整理，夜莺就展开翅膀自行找了个地方看着他。

 

  之前受伤的时候，夜莺一直都是被装进鸟笼之中的。然而自从那个雨夜，三日月私自把夜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似乎是寸步不离的两个人，或者说一刀一鸟之间就再也没有用上鸟笼这个道具。

 

  三日月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对方会飞走这种问题，在他考虑到这种问题之前，小巧的鸟儿就已经非常乖巧地总是环绕在他的四周了。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他的恶作剧而飞起来，但是并不会飞很远，甚至都不会飞出这座围墙。

 

  就像这样，三日月开始着手三条先生交给他的工作，夜莺就离开了三日月的头顶，自己找个地方舒舒服服地呆着。他就栖息在笔架上，偶尔三日月想要尝试一下写字，笔架上的鸟儿就歪头看着他，乌亮的眼神里都是被盈满的光，看起来就像一面可以透射人心的镜子。

 

  这次会客的时间似乎意外地长，从午后的微热到现在的气温转凉，日光已经不知道偏移了多少角度，但是却似乎还没有听到送客人走的声音。三日月起身把书房的窗户关了半扇，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倒不会让他觉得冷，只是被吹起来的书页让人觉得有点麻烦。

 

  等到他回过身去，正好看到笔架上的鸟儿跳下来，用他那小小的爪子把被风吹拂得飘起来的书页给摁住，明明那么轻的体积，都没有一本古籍重，虽然都听得到爪子落在书页上“啪”地一声很用力，然而他只摁得住一页、却摁不住十页、一百页。

 

  摊开的古籍正好是从正中翻开，夜莺虽然按住了一半儿的少少许，另一半却因为这样被牵扯住的力量而反射性的往这边偏移，于是三日月就看着那厚得惊人的古籍慢慢地往反方向回落，夜莺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半边书猛然扣了满头，晕晕乎乎地从书籍的边缘掉了出来。

 

  三日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赶紧过去，小家伙没事，就只是被拍晕了，眼珠子里都泛着迷糊劲儿呢。三日月也不放心对方再上笔架上站着了，就还是把他放到了桌面上，用手指小心地抚摸了两下，感觉脑袋都被砸得有点儿热度了。

 

  毛茸茸的小脑袋，都不及三日月的拳头那么大，这么小的家伙，真是脆弱而又惹人爱怜。三日月忍不住多抚摸了几下对方的绒毛脑袋，带着安抚兴致的小心翼翼。他从袋子里掏出了一点儿谷粒，又弄来了些清水，就当做是给病人的加餐了。

 

  三日月现在随身带着袋子，里面装着夜莺会吃的一些白米、谷物之类。这样做是因为有时候夜莺赖在他的头上不肯下来，只有倒一些在他的手上来引鸟下山了。

 

  虽然鸟类的食量真的很小，一小袋子就可以用很久。三日月只是用指尖嘬了一点出来，摊到夜莺的面前，却也显得很多了。

 

  被撞晕了脑袋的小家伙低头看了看书桌上的谷粒，又看了看三日月，不明白似地歪了歪头。

 

  “这是给你的谢礼。”三日月说，他看着眼前的小家伙，不自觉就把脸趴在了桌面上。“谢谢你刚才帮我整理书籍。”

 

  没有阅读过和已经阅读过的书籍是要分开整理的，这样分类就需要一点耐心。三日月是没有问题，只不过有时候数着数着会忘记自己数到了那里，他正发愁的时候，夜莺就从笔架上跳了下来，落在封面上，蹦了两下，然后又跳到了三日月手里拿着的那一份阅读完毕书目的清单上。

 

  “你是告诉我，这一本是读完了的吗？”三日月这样问，能够听懂他的语言的小鸟很明确的用在目录上连续跳跃了两下的方式来给予了他回答。

 

  于是干脆就让夜莺充当起书签一样的作用，三日月数完一本，夜莺就跳到下一本上，都不用他提示，相当方便又自动的书签。于是三日月就一边念，夜莺就歪着头听着，有时候还会动一下脖子，在封面上跳来跳去，就这样慢慢整理，倒也不觉得那么枯燥了。

 

  下午的这段时间里，书房就只有三日月一个人的声音，间歇会有翻书和翅膀扑腾的声音。房间之外的世界都明媚得耀眼，却唯有这间书房背对了阳光的朝向而显得就像深处阴影之中一般。

 

  别馆中走动的声音似乎也离得很远，又没有其他人会来这里，一时之间，这里好像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鲜明地隔绝于别馆之外，只有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慢慢降临了。

 

  可是那有又什么关系呢。没有他人的脚步声，却还有夜莺的爪子落在书页上发出的啪嗒的小小声响，没有日光却有微风，即使带着调皮的秉性翻动了书页，然而那哗啦啦的声响都带着轻快的节奏。虽然代价就是让小小的鸟儿手忙脚乱地想要制止这一阵风，却反而因为他挥动的翅膀，而变成了两种气流互不相让的声音。

 

  这里的一切声响都那般不同。三日月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轻缓，而那小小的鸟儿竟然也认得文字，相当聪敏地跳跃到了正确的书目上。

 

  平稳的念诵声、短促的落在书页上的声音、翅膀扑腾时候的空气之声、微风拂过而乱翻书的哗啦声。这一切都交织、融合，将诸般不合理、却又切实存在的不可思议的景象包裹在了这一间小小的书房之内。

 

  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日落西移，合上了最后一本书然后放回原位，终于大功告成了。三日月转过头去，才发现刚才为止还站在笔架上监督他的小小的助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起了盹儿，身体微微摇晃着，眼看着要掉下来了，却又忽然醒了过来，伸展了翅膀顺势在空中飞了起来。

 

  三日月左手其他手指蜷了起来，单独伸出了食指。看到他这样的动作，盘旋中的夜莺正好落下来，落在他的手指上，小小的爪子抓着他的手指，看起来轻盈的身体却意外地有力，抓得紧紧的，稳稳地站在他的手指上。

 

  “辛苦你了。”三日月又摸了摸这个小家伙的头，“晚饭给你加餐好不好？”想到对方本来就吃不了多少，一时之间就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给你一袋子米怎么样？”他对鸟儿说，“没准够你吃一辈子了。”

 

  窗外的夕阳正好照射进来，将这一切都涂上了温暖的橙红，小小的鸟儿栖息在他的指尖，羽毛就像燃烧一样温暖。三日月伸手去摸了摸，好像真的是。这般温暖、鲜活、却又可爱的小家伙。和他冰冷的刀刃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三日月看着眼前的小鸟，用手指亲昵地蹭着小鸟的羽毛，看着对方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眯眼睛像困了一样瑟缩了一下脖子，却全无抵抗他的动作。

 

  “那你就呆在我的身边好不好，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这是多么容易完成的许诺啊，只要一袋米就可以做到了。

 

  这般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抱着如何的心情说出口的请求或者是许诺，甚至连一辈子到底是很么概念都不甚了解，只是觉得如果时光能够停驻在这一刻、此后的永久都能够如这般度过就好了……这般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想到奢侈的妄念，就只是在这样一个让人恍惚的逢魔时刻，相当自然地脱口而出。三日月看着夜莺明显听到了他的话，小小的灰不溜秋的鸟儿抖了两下尾羽，然后又张开翅膀，飞到了他的头顶上，牢牢地占领了高地并且丝毫不打算下来了。

 

  “哈哈哈，看来是被拒绝了呢。”感觉到头顶上小小的重量，三日月却全然没有伤心的样子，听到从客室传来的动静，他就那样头顶着鸟儿，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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